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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 燃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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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時間2015-2-10 23:00:53 字數:5347

先從交易城辭別眾人後,高逸先前往了宇鏡府,決定還是先通知自己的家人對穹風保持警惕。宇鏡家的戰力是保存的最完整的,也一直是水軍主力。盡管他幾百個不願讓徐笛也隨行,也最終還是拗不過眾人,還是讓徐笛也一道跟著去了。可抵達宇鏡府門口時,本急著趕回家的高逸卻猶豫了。

“怎麽回事?”

高逸四下張望,在門口站住了腳,警惕地四下搜索,卻並未發現有何異常。

“唔……怎麽了?”徐笛問道,也循著高逸的目光四望,同樣也沒有發現什麽,“沒什麽東西啊?”

高逸不知道該怎麽說,卻從心裏發出一種不安的預感,好象會發生,或者已經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,可是他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,也只停留在感覺上。最終,還是伸手推開了沈重的大門。

“嘔——”

高逸推開門的那一刻,迎面而來的是一陣血腥的氣味——這是他最不敢預料,也最不想看到的情狀。他推門看到的是遍地陳橫著的屍首,而且幾乎都是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毫不留情地偷襲致死,且死狀慘烈令人無法直視。

一旁的徐笛雖沒有像高逸那樣直接吐了起來,但也變了臉色。

“這是什麽情況?那個左言卿找上門了?你先喘幾口氣。”

徐笛小心翼翼地向裏走了幾步,擋在高逸的面前,直到高逸緩了過來,才有氣無力地回答徐笛的問話。

“不知道……進……進去看看。”高逸的聲音都在顫抖,他害怕看到這裏的所有人都為此送命,卻必須要進去看,最好能有什麽蛛絲馬跡留下。按理說,左言卿並不知道他是誰——當然這要建立在江瓷誠不說的前提下。

徐笛半拖半扶著高逸,逐步向裏走去,道路都被橫屍鋪滿,徐笛一路上都在清理著屍體,才勉強可以容一人寬的地方通過,高逸搖搖晃晃地走在徐笛之後。宇鏡家本是六家中人最多的,要點起總數,共有三百多人,可現在竟也成了空城。

“等等……這些人剛死不久。你別去了,我去吧。”徐笛耳語對高逸道,還嚴謹地用了念力選擇性地消了音。高逸搖了搖頭,繼續跟著他向裏走去。

“煙——”看到高逸的答覆,徐笛略一思索,對空氣喊了一聲,正上方的空氣像水波一樣波動起來,藍色長發的女孩輕輕落地。

“這是宇鏡?……我的天……在媒介空間看不到細節,居然……”

“沒錯是宇鏡。你註意保護一下高逸,我一個人進去看看。要是這來的人,就算是左言卿,如果你們兩個人都不能拖一會,明耀也差不多真的是茍延殘喘了,也能直接亡了別死人了。在這外面站好、看住,萬一遇敵如果不能直接殺,千萬拖到我來!”

“少將小心。”

高逸本想問徐笛“一個人行不行”,但終究不知為什麽並沒有問出口。而且,徐笛分明是對煙的囑咐更多一些,要在平時,高逸對兩人的花式秀恩愛會直接調頭走人,但是這次他卻邁不開步,他的步伐像有千斤一般重,所有紛亂的思緒全都成了一句與煙的叮囑相似的“笛子小心”。

“翅膀你也小心。”

徐笛留下了話音,人卻已經消失不見。

面對接下來的場景,徐笛的唯一想法就是“人不會像他們那樣喪心病狂”。宇鏡府分內外兩府,外府便是他們一同進來的地方,血流成河。而內府,屍體直接堆滿了整個地面,幾乎層疊了起來,沒有半寸落腳之地,不得已之下,徐笛只能催動念力開始飛行。

“宇鏡和誰結了那麽大仇……”

徐笛愈往裏走愈心驚,走進宇鏡的藏書室,幾個看門人已經死去,幾十排書架上的書被人故意弄得十分淩亂,好像被暴力地扯走了很多本典籍,但扯走的是什麽書卻不明。最裏排的書由於有特殊的保護念力保護起來,那些入侵者才無法進犯。這樣看來,他們並沒有取走那本最重要的,徐笛決定憑運氣嘗試。

“以華箏家主之名,請以取‘聖書’之權利。”徐笛擡起左手,中指上墨色的指環閃耀,向保護屏障電射一道青光,像墨擴散進海洋一樣,在屏障上溶解。

“許。”

渾濁的聲音從內藏書閣傳來,屏障黯淡,一本銀色封皮的厚重古書像一道流光一樣飛向徐笛。直到書落他手,徐笛將它收起來後才放心地喘了口氣,轉身進入另一間門敞開著的屋子。

“這是……武器室吧。”徐笛喃喃道,本來這間屋子的門,是一定不可能開著的,但門上的鎖和多重封印都被強行拆毀破壞,其中的武器失蹤的失蹤被毀的被毀。接著徐笛向最內廳飛去,唯一有可能還有活著的人的地方便只有那裏了。

“高叔,還在嗎?”

“高家主?”

“高叔——嗯?誰?”徐笛敏銳地發現,不遠處有個一閃而過的人影,正想躍窗而出。徐笛迅速將念力註入機械右臂,又第一時間封住了整間屋子,不讓這人脫身離開。

本想翻窗而出的人發覺有危險,本想正面攻擊徐笛,卻根本傷不到他反而被徐笛鎖死後路,又無法抽身離開。

“很好。你出來了。”徐笛的殺意在一瞬間蔓延,猛烈地向那個人影開火,同時不斷地逼近。可是對方的動作大是出乎他意料,他並未向那個人影開火而是封死了他的退路,因為徐笛需要的是生擒,這樣才能知道究竟是誰謀劃血洗了宇鏡。可那人似乎得知了徐笛的想法,有逆常理地故意地撞上了他的槍口,繼而催動一些列念力使軀體自爆,血光四濺。

“……”

徐笛停止了轟擊神色凝重,盯著那具面目全非的屍體,思索了一會,方才那些場景閃過他的腦海——毫無防備被偷襲致死的外府成員,被翻亂卻無法取到最重要的書的藏書室,能毀盡毀的武器室……最後出現的是高逸不久前在交易城的那句“穹風家叛變”。

將所有線索聯系在一起,徐笛的腦海中像有一陣電波經過,最初暫時喪失了片刻的思考能力,須臾之後,便恍然大悟。

“江瓷誠。你做的出來。”一個字一個字,從牙縫中鉆了出來,帶著仇恨。

在外面等候的兩人,聽到裏面的一聲巨響,都不得不震驚了一下,但煙很快就平靜了心情,高逸卻變得愈發急切。

“少將沒事。”煙道,繼續兢兢業業地觀察著周遭的情況。

直到徐笛從內府的房頂上飛躍到外府地面,回到兩人面前時,高逸才放下了一直懸著的心。徐笛的軍裝上沾滿了血跡,高逸看了一會,發覺那血不是他而是其他人了。

“剛剛怎麽了?”高逸問,那一聲駭人的巨響著實嚇到了他,“還有你這是……”

“沒什麽,就是有個小老鼠,他自知打不過我,自爆了。就是可惜沒法生擒。這件事慢點來,你父親,有話跟你說……”徐笛撕開他的儲物空間,取出一本銀色封皮的典籍,一個淺紫色的水晶球。

高逸一眼就認出了那兩樣東西——典籍是宇鏡家幾百年來,從最卑微的商人開始,就世代相傳的“聖書”,至今還只有家主有權取閱;水晶球是宇鏡家主的權杖上的靈器,是力量和權利的象征,但它現在居然掉了下來,沒有了華貴權杖的交相輝映,這顆紫水晶顯得十分光禿。他有千萬個問題想問徐笛,卻不知挑哪個開始問,於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他看到那顆紫水晶發光,開始“說話”,只是聽到第一個字,高逸的心便涼了下來。

逸兒,你如果看到了水晶,我已經不在了。這些是我的遺言,但願你能聽到。事要從幾個月前,我的摯友,華箏家主殉國開始說起。你知道那之前,我們為什麽遲遲不出兵援助麽?因為穹風家,他們要求我們勿要派兵,也勿要問為什麽,還說到時候與他們合作。一開始我以為,他們自有安排,令宇鏡聽了他們。可徐家主殉國那天,他們又來了,居然還帶了個岐人來,開口便說合作愉快,並慶賀滄流和錦畫的滅亡以及華箏將亡!——當然我沒有同意他們所謂的合作,我一怒之下把他們趕了出去,喝令他們不準再踏進宇鏡府……現在想想真是後悔,本應該下令全府封閉,不計代價殺了他們的,我放了那麽多條狼出去,他們果然有朝一日會回來咬死我……。當時,我沒想那麽多,他們接下來也確實沒有表什麽態,這件事也就差不多擱置腦後了,接下來畢竟你也知道,忙著參戰,沒時間沒精力跟那群老狐貍亂搞,還有符兒和徐笙兩個人的新式軍隊。說到錦畫符,她也真的是拼了她自己的命的,又聯絡援軍,又訓練新式軍隊還得親自上戰場,我讓你去幫她,就是給她去的減壓……你知道嗎,她有次直接在軍營裏累的吐血,她才幾歲已經過勞?當時還正值兩軍正面交鋒。另外,你去勸勸符,千萬別讓她以身試險,不要用她自己給他們試驗那個危險的“肉體機械化、靈魂實體化”計劃……宇鏡對不起她、害了她,也害其他所有人。只希望剩下的華箏、虛影兩家,能好好地留下來,將曾經六家的各自最純粹的靈魂一脈傳承。另外,務必牽制住穹風家那群瘋子!逸兒!一定要為整個宇鏡家、整個高氏報仇!穹風家已經不屬於明耀一邊了,萬莫手軟!

“還要問什麽嗎?”徐笛將水晶球放到高逸手上,幫他合上了他手掌,“拿好。然後用這本書,給穹風家,掘個墳墓。”

“我會的。笛子,煙兒,你們先退開,退遠點,越遠越好,退出宇鏡府。”高逸的聲音沈了下去,確認兩人已經不在府中後,從他站著的地面上,燃起熾烈的火焰,火舌向四方延伸,觸及的不論是地面、空氣、建築,還是那些失去生命的軀體,所到之處的每一個方寸之地都有熊熊的烈火,伴隨悲慟和暴怒熾烈燃燒。頃刻間整座宇鏡府就成了一片焦炭。

“逝者安息。”高逸處於火焰中央,也像是燃燒那些狂怒的火焰,暴烈地灼燒、吞噬一切,就像高逸本身,便是這比天空更亮的火焰的錯覺。可他的心卻寒得像冰一樣,這種高溫的火焰根本不能把他自己加熱:

“願所有被高逸牽連的宇鏡所屬,在天國安息,沒有戰爭沒有紛擾,不論到達過去或將來,都不受顛沛流離之苦,或永遠抵達神國,安居樂業。

“高逸在此起誓,高逸永遠不會再讓穹風家人,打擾你們。因為,我,高逸,要讓他們。

“下、地、獄。”

宇鏡府中熊熊燃燒的烈火,瘋狂地張牙舞爪地了三天三夜,才漸熄。三天三夜,高逸滴水未進,只沈默地坐在火焰中央。不管是動作還是神態,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,甚至讓人疑心他連眼睛都不曾眨過一下。火焰漸漸熄滅,一直守在附近的徐笛和煙,一滴淚劃過他的側臉,清晰分明。

“翅膀,如果你自己先倒了。那麽你殺不了他們中任何一個人。”

“這我知道。現在,去滄流吧,笛子。”高逸深深地呼吸,他所聞到的只是世界被燒焦的味道,很刺鼻卻醒腦,“式武太子需要知道這些事。”

“三天了你們怎麽還在這耗著?大事不好——”

符闖了過來,一眼看到的是一片焦黑的廢墟,而不是昔日的瓊樓,高逸坐在廢墟上,徐笛與煙都站在高逸身後不遠不近的地方,驚叫了一聲。

“這裏……這……怎麽了?”

“啊,小符,是你啊,別害怕,”高逸擡頭,露出一個不帶溫度的笑,雙目中卻布滿駭人的血絲,看上去就像一對血瞳,獰厲可怖,聲音裏有一種不同於平時的滄桑和苦澀,“我把宇鏡燒了……因為裏面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了,因為穹風家人和江瓷誠把他們全殺了。”

“我要通知的就是他的事情!淩首長幾天前在夜裏失蹤,失蹤前留下了信箋,上面說把兩席首長權利移交給了江瓷誠!”

符幾乎是用喊出來的,生怕搖搖欲墜的高逸聽不見。而符所想到的,也是錦畫家。

哪來的感同身受?如果不曾經歷過相同的遭遇,根本沒有什麽相同的感受。——但他們的遭遇實在太相似,先是符的錦畫家,所有人都葬身極東,至今極東還是被海鱗強占的地界,她都無法用錦畫家的祭禮來祭奠他們;繼而是徐笛的華箏家,所有兵馬死守十三城,徐笛的父親為救後輩,永遠留在十三城;現在是高逸的宇鏡,被昔日的同伴血洗。

“我去滄流叫人——留著別走。”徐笛依然只留下了他的話音,人又消失在眾人視線之間。

海鱗共和國,一派霧繚煙繞的恬靜之景,像傳說中的蓬萊仙山。海鱗國地域不大,一葉扁舟般飄蕩在無邊無垠的大海上,文明卻繁盛。近年來,機械的引入和興盛帶動了國內各行各業的繁榮,人民愈來愈殷實富裕。他們想返回陸上的心願,也隨時間的累積漸漸增長,期待有一天攻破明耀帝都,重新涉足久違的陸上。但海對岸的戰局竟被一朝逆轉,令海國人不禁人人自危,唯恐明耀反敗為勝而乘勝追擊攻到島嶼上,推倒天塔。

當今海鱗國人有兩個信仰,一是天塔,二是左言卿,就只是左言卿,而不是整支海鱗國軍隊。平民私下都說,左言卿一個人的危險程度與整個神鷹組相當。

“左將軍最近怎麽不見了?”

“大概被調去明耀極東?”

集市上,幾個市民一邊進行著交易,一邊聊著天。近來的話題,大都不離“左將軍上任”、“青隆與彥叛國”、“明耀極東告急”等。而結束這些話題時,通常都習慣性地望一眼中央高聳著在雲霧中若隱若現的白塔,那便是天塔。

此時天塔內部,正召開著會議。天塔常任一百人,每三年一換,至多兩屆連任。進入天塔管理明耀國的人,一律使用一至一百的代號,不得在天塔內使用本名。

“左將軍已經上路,預計半月至多一個月時限內便會返回。我們若能撐過這一段時期,接下來的路就十分易走,一舉反敗為勝也不是問題。”代號為“十八”的人說道,胸口刻有字符“十八”的胸針熠熠閃光。

“那麽久麽?時間太長了吧?伊爾斯人都要把我們殺完了。”“四”駁道。

“伊爾斯,伊爾斯?哈,他們啊?他們現在好了,可是空巢!那本來就是岌岌可危的大帝國,為發展科技搞的國庫虧空,還好有四支柱不然早垮了。但是徐笙一早去明耀了,現在策松封和式武也在明耀還可能常駐,那麽現在他們國內,就剩個花羽。如果派北辰刺殺花羽,花羽他可連自衛都成問題,同時我們的人去一邊游說,鼓動平民支持我們幫他們反帝起義。這樣一來伊爾斯國內戰爭爆發,策松封、式武、徐笙都不得不回去,說不定滄流瀾、穆雅也得跟著回。那麽這段時間,就是我們的主場了。畢竟,我們還有明耀第二家做接應,前天我收到他們信了,他們洗了如今最大阻力之一。”

“回去?能讓他們回去?為什麽不直接把他們回去的飛舟炸了,正好落個清靜,一舉拿下明耀和伊爾斯!”

只要海鱗能夠撐過這段時間,撐過到左言卿勝利歸來,那麽以上那些,便都能成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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